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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益知识课堂] 泥娃娃——一个走进智障儿童的志愿者手记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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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1-1-26 21:06:36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与你同行 于 2011-1-26 21:11 编辑

泥娃娃——一个走进智障儿童的志愿者手记之一
(一)只是想爱

作者:吴燕萍 来源:2005年《成长》第12期“有情天地”

开栏语:看着聪明活泼的孩子一天天成长,我们的心头都会有难言的喜悦。但是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如此幸运,他们一生下来就被命运判了刑——智障。看见过这些孩子吗?他们呆头呆脑的样子在世俗的眼光中无异于“泥娃娃”。

从本期起,“有情天地”栏目辟出专栏,刊登一个走进福利院,走进智障儿童的志愿者的手记。“泥娃娃,泥娃娃,一个泥娃娃,我做她爸爸,我做她妈妈,永远爱着她。”想起记忆中的儿歌,再读作者用爱写就的文字,无言的感动轻轻弥漫开来。不只是感动,通过它们,我们还可以重新理解很多东西,比如爱,比如珍惜,比如尊严……

感谢作者用她的微笑甜美了这些孩子的梦境,也感谢她用文字为我们打开了另一个世界,那里的阳光有一种特别的灿烂。不求赞美,不求回报,她说:只是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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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1-1-26 21:07:08 |只看该作者
(一)只是想爱  

我走了进去,走进一个罩着淡淡暮气的旧小区。静静端详了一下那一幢局促的小楼,推开一扇铁门,再一扇铁门。我看见了你们。

一间约20平米的屋子,分隔成大小两间。小间里,扔了一屋子的换洗衣裤,两个阿姨忙得不可开交,正在给你们一个接一个地洗澡。大间里,光线有点暗,墙上涂了好些线条粗稚的画儿,我的直觉,那不是你们画的,肯定不是。那些画儿,不够天真。你们,十几个孩子,在那个小间里,沉湎于各自的世界,玩耍,张望,发呆。两个大孩子,平平和俊俊,在小打小闹,新来的阿姨只好吊起了嗓门喊停。在这里工作的阿姨,比一般幼儿园里的阿姨辛苦得多。真要感谢那些能长年坚持下来的温柔女人。你们,小的,看上去两岁不到,大的,十四五岁吧,全都智障,半数体残。我注意到,你们清一色是男孩。

平平个子挺高,比我还高了,爱说爱唱爱跳。我告诉他,过两天我要来教你们。他问我,你是老师吧?我应,是啊。和他说了一会儿话,他又问,你是老师吧?我又应了。后来,我才发现,他老是问这句话。是惊讶,是想确认,还是心理上的爱重复,我摸不透。还和俊俊也说了些话,他基本上能对答,算是你们这些孩子里顶聪明的一个。

刚一进去,真的有点儿不太习惯,毕竟,你们的动作、表情、身体和正常孩子不一样。不过,我还是很快就适应了,摸摸名叫兴兴的孩子色块斑斑的脸,拉拉那个老爱揪我头发的斜眼小男孩的手。

你们毫无选择。毫无选择地被父母生下来,毫无选择地先天不健全,从而又毫无选择地被父母抛弃,到了孤儿院。毫无选择的人生。这个世间,你们一点点选择权都没有,如果没有孤儿院,不知你们会在哪一个角落里,默默shi去。

窗外不远,走上一段路,就是像我这样的普通人每一天都看得到的街景,大街小巷,阳光花草,车来车往,小百货大商场。可是这个近在眼前的世界,离你们却多么远啊,没有足够的人力,就没法把你们安安全全地带出再带回。世界很大,可对你们,世界真的很小,很多时候,只是一扇铁门背后的20平方米。

有个女孩告诉过我,很难。你们的世界,很特殊。很可能,到头来,只是一场空。有一次,她带孩子上街反复认红灯绿灯,回来了,一问,孩子还是什么也不记得。她,是一个时不时走进你们的志愿者。

听了,不是没有犹豫的,想了很多:想,如果教了几乎没用,也许还不如去民工小学义教,对人对己都更有价值;又想,要是人人都不去教,你们就更可怜了,整个儿就被教育扔一边了;还想,要是去,一周去几天?去少了,教学的效果能出得来吗,可是如果有空就天天去呢,本来打算做的兼职,就暂时不可能做了;甚至还想到,我喜欢的骑行远足,从此也没有什么时间去了。

可我,还是骑上了心爱的红山地,飞来了。和以往风雨无阻飞向的锦山绣水不同,这一次,我飞向的,是一扇门,一扇也许很难打开的门。

要打开门,就要用力。我来了,看到了静悄悄的教室,静悄悄的小桌小凳,静悄悄的彩色铅笔,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你们没上课了,没人来教。和院长定了下来,一周三个上午我来给你们上课,不然,一周一次课很可能就是白费劲。

我想试试你们,好知道回头第一次上课该安排些什么内容。随手把发夹取下来,我说,俊俊来帮老师别发夹,把老师打扮漂亮好不好?你们拍手说好。我就开始示范:这是一条小鱼,小鱼张开嘴,来吃老师的头发啦,啊呜一大口,嘀嗒一声,牙齿咬下去,吃到肚子里啦。这么着,就把别发夹的过程用形象的语言配合动作示意出来。俊俊试了一次,把发夹插入头发,但不会压下夹子夹紧头发。平平也差不多。我明白了,就把你们当成两岁的孩子吧。你们最需要的,不是口齿,不是方法,都不是,而是——耐心。那意味着数不清的重复,也意味着在数不清的重复之后,最终看到的,可能只是微乎其微的效果。而耐心的源泉,就是爱。
爱,多美。想起了纪实频道播的漂亮妈妈张晓强。自闭症孩子可怜,自闭症孩子的妈妈更可怜,年复一年啊,都在重复几个动作,几句话。面对一个眼神和心都在另一个世界的孩子,好像面对一堵没有回应的墙。孩子无知,可妈妈却是清清醒醒地有知,承受着一切。当儿子在一次荡秋千时,终于眼睛看着她,说出了“妈妈”两个字,她惊呆了。从那一天起,孩子才真正意识到,这是妈妈。一声妈妈,她流泪了——8年啊!一个风华正茂的台柱子演员为了自闭的孩子,放弃了事业,忍受了丈夫的背叛和离家,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几句话,重复着几个动作,8年,只为换来一声——妈妈!后来,为了使自己教育孩子的方法福及更多的孩子,张晓强还办了一个特教幼儿园。人的生命力真是无限的,只要有爱!

我不能说我多么爱你们,不能。从孤儿院回来,我想着和你们接触的那些镜头,想到你们注定了没有将来的将来,还是有些犹豫,想了很多,最后仍是想:做吧。

不做,不知道做起来会是什么样,自己是什么样,你们会变成什么样。一切都是未知的,一切又都是充满希望的。哪怕做半年,也给了你们半年的教,强过你们无目的的玩。再说,我不相信会是一场空,于你们,于我,都不可能是,因为感情,还有,我一定会学到一些东西。在我教你们的同时,你们也在教我呢,我们互为人师吧。就这样,先做半年再说。

不说我爱你们,不说,如果我还没有切切实实地为爱做过什么,如果你们还没有因为我爱你们而爱我,我就没有资格说。爱,是做,是相互感应。我只是想爱你们。

马可福音说,“凡要承受神国的,若不像小孩子,断不能进去。”我信,就像我信你们注定是一群永远的孩子,承受非常的苦难,也承受非常的慈恩。既然沉默的神要你们做永远的孩子,承受神国,就一定有他沉默的理由。我想爱永远是孩子的你们。我摸摸你们的小脸,悄悄在心里和你们说,真的,我真的还不清楚,对你们的爱,会是什么样子,可我,想爱你们,先这个样子,够不够?这个样子,的确不够漂亮,不够决心,可是,我们可以一起一天一天慢慢来啊,来看看爱到底是什么样子,好不好?

我轻轻告诉你们,过几天,老师来给你们上课,好不好?我慢慢关上那一扇再一扇铁门,回头一看,铁栅栏背后,是完完全全绽放天真笑容的一张张小脸。

阳光,灿烂得有点儿扎眼。世界依旧。人们说的说,笑的笑,骑车的骑车,修鞋的修鞋,没人知道,我刚刚从另一个世界回来。也没人知道,在我眼里,阳光下的每一个人,都那么幸福。我,也感到了自己的幸福。真好,我听到,挥手告别前,有一个不约而同的声音,毫不犹豫地应着一个只是想要去爱的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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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11-1-26 21:16:22 |只看该作者
泥娃娃——一个走进智障儿童的志愿者手记之三
(三)我们没有虚度此生

作者:吴燕萍 来源:2006年第3期《成长》“人生拾贝”  

那夜,想到你,想到很远。黑暗里我睡不着,爬起来趴在窗台上看云。大风里,大朵大朵的云生了又灭,仿佛每一个人在宿命的天空里飘浮无定的一生。可你例外,你的一生是一定的。你,一个名叫默默的男孩,注定了没有爱情,没有婚姻,没有孩子。注定了,你这一生仅仅是一个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注定,有一天,你看见一个陌生的女子走来,她摸摸你的脸,让你叫她老师,你看着陌生的她不说话。她抱来大大的小熊维尼教你认红色,你看着还是陌生的她,还是不说话。下了第一堂课,别的孩子都自己回班上了,她来牵最后一个一动不动的你,你看着总是含笑的她,还了一个拒绝的倔强眼神,还是不说话。你怕,我懂。聪明的,什么时候起,你懂得了用看似强硬的怕来拒绝这个世界,你怕这个你一生下来就伤害了你的世界,再一次来伤害你。

一天,又一天,别的孩子或多或少总有认知。只有你,一个字也不吐,一个温暖的表情也没有,脸色苍白,流着口水,像一只寄居蟹躲在壳里,静静的,远远的,看这个莫测人间。一次次试图接近你,都被那层无声无情的壳挡回。

昨天,你第一次自然地伸出手给我时,我微微诧异了。我牵着你,你乖乖跟我走,第一次。那只终于主动伸出来的手,冰凉,顺从,它那样依赖地任我牵着,仿佛你的整个世界都在我暖暖的手里。可我,牵着你,心里有什么地方一下子抽起来的疼。我如此无能,什么也不能为你做。我,你的老师,唯一能做的,只是带你去上厕所。

可你从那一扇铁门后面倔强地挤出来,紧紧跟着我,你不是为了让我牵你去上厕所的。

我记得你那个倔强的表情。上第二堂课前,我去领上课的孩子,在第一堂课上表现出明显缺乏交流能力的两个孩子将被放弃,留在那一扇铁门后,你是其中一个。我转身牵着孩子们走,听到后面的哗然,你竟固执地从那一扇铁门里挤出来,默默地跟在我身后。怕我管不住,阿姨想把你拦回,你一向没有什么表情的苍白小脸上,流露出了那样不容拒绝的强烈表情。我不忍心,说,让他来吧,这孩子不说话,可也不吵人,他喜欢就让他来吧。

天知道,有点混乱的第一堂课后,我还在想着沙利文和海伦·凯勒的一对一教学,还在想着少教点孩子,少才能精。可真正面对你们争着要出那一扇门时“我去我去”的喊声,又哪里忍心?想法一下子就变成了——来吧,出来吧,多一个是一个,不吵课堂就成。世界对于你们,只是一扇又一扇没有选择的铁门吗?你的回答是无声又响亮的——不!就这样,你成了一个依靠自己无声的 kan议 继续留在教室的孩子。

今天下了课,还是只有你一个人最后留在教室里。我们隔着几排小桌子对望。无法分辨当时我都想了什么,只记得刚刚一个孩子无意中告诉我,你不是不肯说话,而是根本就不能说话!我多粗心,多笨啊。

究竟还有没有希望啊,你这个几乎使我要放弃的、没法沟通的孩子,再试一次吧。我又拿起了彩色算术珠子,朝你走去。红色。你怯怯地看了看我,犹豫了一下,伸出食指,一指,我怀疑地看着你。红色。你又一指,我仍不敢相信。绿色。绿色。红色。绿色。看着你指向的一串又一串颜色,我呆了。

突然,我轻轻拍你的小脸,拍了又拍,笑成了一朵快乐的花。我又笑又叫,语无伦次—— 聪明的,你这聪明的,原来,你一直在跟我捉迷藏呢!看着我的惊喜,你有点儿不知所措,终于,没什么表情的小脸第一次露出了笑。你喜欢我的肯定吗?你喜欢我的喜欢吗?默默啊,我也喜欢你的笑!你怪我的粗心吧,你怪我的笨吧。你走出来,走出你的壳来,你好好看看自己。你看见自己了吗?你的笑,多美啊。

真的,天堂在地狱要关上门的一刻闯了进来,幸福在希望要转身离去的一刻追了上来。空空的教室里,最后一刻,我捧着你的小脸,我们脸儿对着脸儿,惊喜着,傻笑着,幸福坏了。

真的,我想告诉每一个人,那一个突如其来的时刻,我们真是幸福坏了。

真的,生命里所有的白费都是值得的,只要有尘埃落定的不白费的一刻。

真的,注定了,你没有爱情,没有婚姻,没有孩子。可是,这又和注定了永远是一个孩子的你有什么关系呢?你没有虚度此生。也许没见过你的人不会知道,也许见过你的人也不一定知道,可我知道啊:你的笑,多美。你给过我一刹那降临的幸福,多美。

真的,也是注定了,我终究是你生命里的一个过客,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没有虚度此生。我会记得这一天,绝望里,幸福是怎样突如其来。我会记得这个黑夜,我怎样趴在窗台上,静静看我一生都喜欢的云,想到你,想到很远。

荏苒的光阴里,我总是听见骨髓里传出灵魂深处的回声:“假如我能弥合一个破碎的心灵/我就没有虚度此生/假如我能使一个饱受折磨的人的痛苦得到减轻/或者帮助一只小鸟,一只垂危的知更鸟/重新回到鸟巢,去见它的双亲/我就没有虚度此生。”

孩子,你看,生命可以如此骄傲,因为谦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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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11-1-26 21:16:36 |只看该作者
泥娃娃——一个走进智障儿童的志愿者手记之五
(五)你怎么了
作者:吴燕萍 来源:2006年第5期《成长》“人生拾贝”

窗外,阳光洒进来,晒在那一大堆冬被上。那种蓝色小花的老棉布看上去很温软,像一个暖暖的怀抱,使人想把自己埋进去。

教室里一下子冷清起来。大班的几个孩子回去洗澡了,估计是来不了了,只剩下中班的三个孩子在玩积木。有一个瞬间,站在窗前,我第一次在上课时走了神。头好像疼起来,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脸已经不由自主地埋在那一堆被子上了。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时,是听到似乎有脚步声停在身边,我抬头,转脸,看见兴兴的脸。

那是怎样的一张小脸,花花的,红、紫、青、乌,混在一处,整张脸上没一小块像样的地方可看,身上露出的部分,颈、手,都是红斑块。脸一边高,一边瘫下去,眼睛特殊的大,不是黑白分明的,眼白处布满了暗红。这样一张小脸,不但乍一见要心悸,就是刚生下来,爹娘也要吓一跳吧。不知道是谁的手,改变了这个孩子的染色体,也改变了这个孩子的所有命运。

这个一直在很投入地玩积木的孩子,不知什么时候看到了我的那个样子,跑到我身后,静静看我,那双歪斜的大眼睛,好像在小心地问:老师,你怎么了?

是怎样似曾相识的声音——你怎么了?

兴兴,你怎么了?那天上着课,兴兴忽然脱下鞋子指着他的脚。疼,疼。口气里,有难受,有娇气。我们就暂停了课,我给兴兴揉脚,揉啊揉,也不知道我揉的是不是那个疼的地方,反正就揉吧。好点了吗,还疼吗?再继续上课。

兴兴,你怎么了?疼,疼。兴兴指指小脑袋。那张小脸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狰狞的一个恶魔?我蹲下来,在那小脑袋上摸啊摸,不知道这个恶魔躲在哪里。一种看不见的恐惧,一种看不见的揪心。

默默,你怎么了?正唱着歌儿,不知怎么的,孩子们渐渐没了声音。老师,默默哭了。一个声音说。整个教室一下子全静下来,我忽然感到一种气息,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对苦痛的敏感和同情,静静流动在这些难兄难弟之间。就连最淘气的多动症孩子智智,看到默默的口水和鼻涕时,也会拿起围嘴,帮他擦干净。就是这样一群难兄难弟,总是在一个孩子疼痛或者被欺负得哭起来时,格外敏感,格外齐心。这,是不是就是同情,同类之情?

永远坐在最后的默默,趴在桌子上,哭,也是默默的。一个永远默默的孩子,一个只能吃下流质和软烂食物的孩子,一个老是流着口水淌着鼻涕系着围嘴的孩子。这两天转冷了,默默有点不正常,眼睛更肿了,经常坐在位子上像一个晒着太阳睡着的苍白老人,唤他,他只是微微睁眼看一下,又继续犯迷糊。

孩子们静静的目光里,我走过去,摸默默的脑袋。我什么也不知道啊,孩子什么也说不出来啊,我头一次感到自己那样笨,笨得一点办法也没有,只知道摸孩子的脑袋,摸了又摸。默默,你怎么了,你哪里疼?过了一会儿,默默慢慢停止了流泪,然后,继续打盹。而我,一边继续上课,一边不时瞅一眼最后那个位子,心头一个越来越大的阴影低低压下来——哪一天我来上课,默默或者兴兴没了,怎么办?一片从来没有过的恐惧笼罩了我。

老师,你怎么了?兴兴静静的,一句话也不说,这个孩子看到了我转脸的眼神里,有着跟素日的笑容和偶尔的唬人全然不一样的东西。孩子,你看见了什么呢?是不是,一朵忧伤的云?在那张静静的小脸上,我什么都读不出,又仿佛什么都读懂了。

一阵心疼,我忍不住,抱住了那个小小的身子。也不知抱了多久,这个孩子乖乖的,静静的,任我搂着,而我,眼泪几乎要流下来了。这个静静地看着我的小孩子,才六岁,有爹,爹不知在哪儿;有妈,妈也不知在哪儿;有家,却不知哪一扇才是朝他敞开的家门;有命,活过了得那个病一半孩子会死的5岁,却不知能不能活得到那个病平均寿命的16岁。就是这样一个孩子,不知怎么会那么敏感地看到老师短短的失常,扔下了心爱的玩具,跑来静静地看着。

这一天,一份人间最单纯的温暖,是一个弱智的残疾的孤儿给一个老师的。

骑车回来的路上,在一个红绿灯的路口等待时,我的眼泪终于哗哗地下来了。

这个人鬼混乱的世间,有多少相貌智力正常的人,衣食亲情无缺的人,功名利禄齐全的人,他们也常常在人前有很多话语表达着漂亮的温暖,可那温暖,终不耐时间和现实的一指之戳,就露了虚虚实实的薄情的馅。

远远不如一个兴兴。

远远不如一群真正一无所有的难兄难弟。

什么是同情?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应有的同类之情,恰如众生喧哗的尘世里,有一个静静眼神里传出的童声——

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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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11-1-26 21:16:53 |只看该作者
泥娃娃——一个走进智障儿童的志愿者手记之六
(六)我们  
作者:吴燕萍 来源:2006年第6期《成长》“人生拾贝”

那天,我,终于见到了我们。同在一座城市,我们原本素不相识,是什么样相同的心灵磁场吸引着我们,一个又一个,从城南城北来赴这一场约会?

旭,很久以后,我还会看到那个正在发会员卡的男领队,举止沉稳,眼神温和。你看到一个女子推门而入,径直走到你跟前,含笑道,你就是旭吧?你一脸疑惑。她走进活动室,志愿者们正陪护孩子们做游戏。听她熟识地唤孩子的名字,捧孩子的脸,孩子们唤她和唤别人不一样,不是阿姨,不是妈妈,而是——老师。你更疑惑了。

知道了个中原委后,你笑说我是独行侠。我也笑,是啊,这些日子,我一个人做着我想做的事,后来,才知道你们也在定期做,会员流动却不息,汇成了一条春天的小河,已经在这个世态炎凉的城市,流了四个春秋。博爱,惠馨,敬老院,都留下了你们的身影。我笑说是顺路来参加活动。其实,是顺路,也是特意,在我心里,这一天是一个节日,一个我终于找到了我们的节日。

我们,多好。我们一起和孩子们欢笑,一起为孩子们恻然,一起给孩子们喂饭,一起吃一顿午饭,一起说着我们的话。而所有的话,都有同一个声音:孩子。

这样的我们,围桌坐成了一个圆。我们,十多个人里,男子只有两个,算得上一支娘子军了,可听说,做这些特殊的孩子的“爸爸”“妈妈”,能长期做下来的人里,最有耐心的,却是几个“爸爸”。两大盆蛋炒饭就是主食,这样一张朴素的饭桌边,那一个一个温暖的笑容,使这个城市那些灯红酒绿的浮华黯然失色。

有一种相同的东西使我们相见如故。我们一个个说着自己是谁,是怎样走来的。

莎,你是第一次来参加活动,看你站在活动室里有点儿手足无措,我便把我知道的告诉你。我们算是说话最多的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只是缘于我喜欢你那一脸单纯明亮的笑。

吉,你的性格有着独特的精黠多面,如果走在华美的淮海路上,我不会相信,那个很高挑的妆扮入时的女子便是一个很熟练地照料残障孩子的老志愿者。

康,你给孩子喂饭的一举一动细心温柔,我还以为你是老会员呢,后来才知你也是头一回参加活动。也许是性格相宜吧,你选择研读的,正是社会福利这一行。

轮到我了。我说自己好像在过节。我说我好高兴见到了这么多人,当我一个人做得力不从心时,多么想有很多的人来为孩子们接力。我说我感觉这次活动散乱了些,要是部分志愿者能和孩子长期结对而且每一次活动有一个主题,对孩子的成长会更好。我说凡凡那个自闭症的孩子很聪明,拼图飞快,我很想引导这个从来不开腔的孩子说话,可总是在短短的课堂上找不到足够的时间,要是有个志愿者定向帮助就好了。我说网上可以查到不少针对孩子们的病进行康复训练的方法,可以利用起来。

我们一起为着孩子说啊说,我自己也没想到,平时不喜大众之下说话的我,在这第一次参加的活动里,成了说话最多的人。

一个又一个多彩的我,组成了我们。随着年岁的增长,我越来越懂得物以类聚是一种福,“我们”,也成了我心里越来越温暖的一个字眼。我爱看每一张我们的脸,我爱听每一个我们的声音。

可是,有一些声音那样沉,使我的心掉进了从来没有过的沉。

知道了你们每一次活动只限于小班和中班的原因,大班的青少年,离送往祟明岛的那一天已经不远了,在那个相对单纯的封闭世界里,他们将静静度过余生。

知道了一些志愿者经历了冷冷热热的情感起伏,有的,是无法承受沉重的打击,比如眼看着长大的孩子夭折了,有的,是无法承受无奈的现实,志愿者和福利院之间甚至因孩子的寄养问题发生过冲突。

还知道了俱乐部也曾红红火火地为孩子们开过小课堂,但经历种种波折之后,小课堂越来越冷清,直至消失。

听着听着,多少滋味上心头。短聚后,轻轻一扬手,我们就散了。像来时一样,我们如一滴滴水,又无声无息回到人海里,而我,是那沉沉如铅水的一滴。我不敢想,德德在不远的将来就要被送往岛上,在一个仿佛与世隔绝的静静一角,一个小音乐家会不会从此沉默?我也不敢想,哪一天,一颗小小的流星划过命运的天空,我就再也看不到兴兴总是带笑的小脸,再也不能牵着那双小手跳舞,再也听不到那个孤儿拿默默的眼神问——老师,你怎么了?

虽说世间种种,最后终必成空,可许多普普通通的人间俗情,我又怎么勘破?想来,只因难以割舍的那两个字吧:我们。我,旭,莎,吉,康,是我们。我,德德,兴兴,俊俊,丰丰,智智,默默,也是我们。

那一次聚散之后,日子平平,一天天过去,在平平之间,也有波澜起伏——在一个属于天下有情人的节日里,我终于等到了一直盼望的这一天:俱乐部决定给孩子们送上一份礼物:重新开设小课堂!这意味着,再也不仅仅是我一个人做老师了,而是,我们,一起为孩子们接力上课。

这是不是情人节里最独特的一束玫瑰?早春二月里,心火燎原,一朵一朵小小的我,聚成了一大束火红的我们。我们,又一次从同城的四面八方聚到一起,你一个点子,我一个主意,商量着怎么样上课。虽然谁也不知道,“我们”中的每一个“我”,能和孩子们一起走多远;可“我们”中的每一个“我”都知道,这平凡人间,有一种不平凡的温暖情感,那就是——

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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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6 21:17:19 |只看该作者
泥娃娃——一个智障儿童的志愿者手记之八
(七)骑往春天的单车  
作者:吴燕萍 来源:《成长》2006年第11-12期)  
  
有一首儿歌,名叫《泥娃娃》。泥娃娃有眼睛,眼睛不会眨,有嘴巴,嘴巴不说话,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泥娃娃》系列中的孩子们,天命像泥娃娃,但他们不是泥娃娃,他们是——人。同样有情有思的人。感谢《成长》杂志,以专栏的形式连载了《泥娃娃》系列;感谢大旗网站,让《泥娃娃》走向更多关爱智障孩子的人们;感谢我那些可敬可爱的同事们,感谢每一个关注孩子们的你。

——作者生前为《泥娃娃》系列写的编者按


骑上心爱的小黑,法国梧桐阔叶哗哗的风里,又向你们驶去。

自从上班的单车被偷,通勤只好由红山地出马。可是到了地方没处放,只得托一个老头儿看管。有两次下了课,只见小红孤零零待在路边,那个拿了钱的老头儿却没了人影。他老人家胆大,我可胆小,那是我的宝贝小红呢,陪我走过上千公里的江山呢。赶紧物色一辆上班的单车吧,于是,模样儿酷酷的小黑就轱辘轱辘驶进了我的生活。

不管在哪一个城市,如果你看到一个人骑着一辆小折叠,车后居然安了一个大的驮包,你都会觉得有点儿怪怪的。的确有点不伦不类哦,在城市里,只有邮差叔叔才用驮包,而且用的是邮局绿,哪里见过这种黑头黑脑的家伙?嘿嘿,这个驮包原本是专为小红跑西藏准备的,现在呢,派上用场了,它的那两个大肚子里,被我塞进了一堆笔记本电脑相机之类的教学用品。

到了,又看见绿色的大铁门了。隔了周末几天,我又来了。进去,再打开大班的小铁门,接你们出来上课。

老师,老师,仅仅四天之隔,你们又小鸟出笼一样急急飞出来,围着我,小脸发光,咯咯吱吱笑叫一片。德德直奔我面前,两个手臂张了张。我纳闷地瞅了瞅这个笑呵呵的孩子,这,是什么意思呢?还没等我想明白,那两个手臂就环了上来,轻轻把我抱住了,不肯松手。贴着我的面颊的,是小德德。抱着柔弱的我的,是和我一般高的小德德。

小德德。从来没有意识到德德是这样小。心头流过一股闪电般袭来的暖,我也轻轻张开手臂,像鸟妈妈抱着小鸟,抱住了那个暖暖的小生命。你这个孩子啊。你这个第一个抱老师的孩子。你这个曾经最腼腆最内向的孩子。

松开手,拍了拍德德的脸,转过身,也给旁边看得笑眯了眼的俊俊一个抱。你看我,我看你,走道里呵呵笑开了几朵花。

老师老师。走开没几步,德德跟上来,又张开了双臂。德德,你看上去已经是一个脸庞初现棱角的青涩少年了,可那一抱再一抱,多像一个扯着妈妈衣角的婴孩啊。那样单单纯纯坦坦诚诚的天真依恋,如此轻易,击中了我心里最柔软的一个地方。

是我常常在你们只要有一点点好时,就笑成一朵花儿,肯定地摸摸你们的小脸,你便记住了什么?还是我有一次隔了周末几天来给你们上课,发现你们全都丝毫不差地认出了红和绿时,一个激动,亲了亲两个小家伙的脸蛋,你便记住了什么?或者,只是我竖着大姆指,对大家说,德德是个很棒很棒的小音乐家呢,你从此便记住了什么?!

什么时候起,你记住了什么,我还糊里糊涂呢,可你,却已经用一个自自然然明明白白的拥抱来告诉我,你都记住了。

又一堂课开始了,围着笔记本电脑看VCD,我们学习儿歌。你忽然分了神,盯着屏幕,对着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轻轻地说了一句,我爱老师。

我就坐在你身边啊。少年式的本能的害羞,加上成人的内敛,使我装做什么也没听见,装做没听见成人之间听起来可能很深情也可能很欺哄的那一个字。我只是用眼角悄悄瞄你,你一个人盯着那个我不知道的地方,天真地笑呢。

一直没有勇气说爱,总觉得做得不够,真的不够,今天仍然没有这个勇气。从来没想到,会是你们,对我先说出了爱,而且来得那样快。不经意间听到了一声爱,幸福像一股山洪,轰然涌进了一个单薄的生命。我那样喜,又有点怕,我怕自己没有足够重的心力,去担起你们给我的幸福重量。

有谁,能拿出一把心灵之称,称一称,一个孩子的爱,有多重?

是不是,很单纯,只是一滴泪那么重?

和你们在一起,日子一天天飞也似的过,总是孩子王的笑靥一张,偶尔也虎起脸,为了唬住那些影响上课的小调皮。即使下课转身之后,想到你们,也总是默默的,从来没有一滴眼泪。哪怕有善良悲悯的人,知道了我们,心疼得流了泪,可我,面对你们的我,至今,一滴泪都没有。好像,现实太重了,眼泪太轻了。

可今天,骑着小黑回来的一路,我想了和平常一路不同的一些什么。想了什么呢,我也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我又回到了静静的老房子,我又一个人静静的打字。打着打着,想到一个又一个瞬间,一个曾经那样内向那样沉默的孩子,一个抱,一声爱——一滴泪,终于流了下来!

很多很多滴泪,在莫可名状的悲喜里,慌里慌张地流了下来。

泪光里,一路的法梧叶子犹如迎春花,金黄金黄,低低的尘埃里,有一辆黑单车,正骑往开满未知的幸福花朵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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